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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笥琐探 明 刘昌

[明]刘昌《悬笥琐探》

  悬笥琐探,一卷,明刘昌撰。昌,吴县人,字钦谟。正统十年进士。历官河南提学副使、广东参政等职。事详姑苏名贤小纪。该文另有二卷本传世,内容相合。

刘昌,字钦谟,江苏吴县人. 正统十年﹙1445﹚进士,景泰二年﹙1451﹚授南京工部主事、员外郎,除河南提学副使,迁广东左参议,致仕还乡,《太清宫》诗,在河南任提学副使所作. 正史中无传,《苏州府志》有传. 至于清代太清宫状况,概不叙述。

  刘昌,〔明〕长洲人。字钦谟。弱冠举正统进士。为文赡丽。诗宗盛唐。官至广东参政卒。有中州名贤文表.河南志.姑苏志.文集等。

目录

  龙卵

  菊有黄华

  姚太守重士

  大臣有容德

  阵法

  东南五才子

  况太守

  杨文贞公荐士

  曾状元绝笔词

  言祸

  轩都宪

  学与才不同

  风变得雨

  僧杀牛

  金侍郎殊遇

  恃才矜傲

  木冰

  白杨

  鼨鼠

  集览多误

  笏囊

  艺事自负

  求免自警

  兰阳二印

  借酒诗

  古铜款识

  龙斗

  守宫诗

  二十八宿

  刺客

  倒用印

  读书录

  著书争名

  赝谱

  诗谶

  ○龙卵

  成化五年六月初九日,河决杏花营,水及堤。明日,三司以牲醴致奠。既归,有一卵浮于河,大如人首,下锐上圆,质青白,微具五色,又多黧黑点。渔者得之,守河者以十疋布易焉,因驰以告。始观之甚恐,以手撼之,中汩汩作水声,又甚重,气暖而泽润,不知何祥也。或曰龙卵,吾闻龙有胎未闻卵生;或曰蛇亦卵生,此固其类也。越三日,予遇和佥宪于州桥西,见图其状于壁,具书其上曰:“玄珠占法,江湖见龙卵,主大水。”又闻前一日卵送开封府,皆惧不敢收,守与判相却之间坠于地,中惟水而已。

  ○菊有黄华

  吾乡范文穆公至能作《菊谱》,言《月令》以动植志气候,如桃、桐辈直云始华,而菊独云菊有黄华,岂以其正色,独立不伍。众草变词而言之与?予始甚疑之,信如谱中所载,其色已不胜其多,而《月令》独云菊有黄华,何也?及来河南,行熊耳、锦屏、弘农、崤函诸山,时正秋,草木俱衰谢,尽山上下,暨水涯篱落,皆黄菊,大如钱,藂生粲然,乃悟河南为中州,得风气之正,黄为正色,而正秋时看花,随地皆有,此《月令》纪候,所以独言之也。然则如谱中所载诸品,得无人智力变幻所致与,则其见述于《月令》宜矣。

  ○姚太守重士

  苏州知府姚公善,多才下士,在郡闻有才者,必躬诣之。有王宾仲光,博学能文,隐于毉。姚公过之,宾不为礼,姚公笑而退。明日,又过,宾衣母氏布袄,持扇佯狂踞坐,姚公止,与语,辄吐涎仆跌,姚公又笑而退。洎三过之,始款论如平生。又有俞贞木者,姚公以米贶之,而误送钱继忠所。继忠以太守所贶,勉为之受。他日,贞木见姚公,姚公言贶米事,贞木曰:“吾不知,得无送吾邻友钱继忠所乎?则吾拜贶均也。”姚公曰:“继忠如何?可得见乎?”贞木曰:“可。”姚公乃使人迎之。继忠曰:“吾民也,姚公太守也,太守与民分如是之绝,吾不得诣府。然太守主也,吾为儒,宾也,以宾主相见,必在郡学乃可。”人以复于姚公,姚公笑许之。明日诣学,继忠已先在,遂抗言曰:“太守以民待继忠,继忠无所置身,若以儒见待,请就宾位。”姚公许诺,即堂上相再拜。继忠袖书授姚公即去,姚公甚重之。继忠后至京,以疾故。姚公亦死于京市中。继忠之壻曰宋昌裔,善草书,与沔阳同知偶武孟皆与伊宗性交,故所闻于宗性如此。(姚善、王宾)

  ○大臣有容德

  王文端公直在吏部,御史有以画求诗者,公峻拒不为作。时所介者,实公之故人,言:“公与他人多有所作,何独靳是?”乃应之曰:“老负此累,公等行当自知耳。”然公尝以诗寄钱塘戴文进索画,且自序昔与文进交时,尝戏作一联,至是十年而始成之。临川聂大年题其后曰:“公爱文进之画,十年而不忘也。使公以十年不忘之心待天下之贤,则天下岂复有遗才乎?”语亦稍闻于公,公置之不省。后大年举为史官,困于讥谗,卧病逆旅,自度不可起,乃使所亲投诗于公,中二联云:“镜中白发难饶我,湖上青山欲待谁。千里故人分槖少,百年公论盖棺迟。”公得诗泣下,曰:“大年欲吾铭其墓耳。”明日而大年卒,公为墓志。有曰:“吾以大年之才,必能自振,故久不拟荐,而乃止一校官邪!”大年所题之言,固为正论,使隘者闻之,将必以为议己,其孰不加挤也?而公不以为意,至泣而铭其墓,真所谓休休有容者矣。(王直)

  ○阵法

  兵部尚书、靖远伯王公骥尝督师征麓川,克之,还守南京。沉静有大略,尝阅师覆舟山北,问将校曰:“部伍行列若何?”曰:“队各五十人始为一字列,闻鼓声则变而为方圆斜直之势,今日所校练是也。”公笑曰:“此何以约束?兵五人为伍,必一人居中执旗标,四人者立四面,此四人者皆听中一人所使,中一人坚立不动,赴敌则五人必俱,中一人使四人者相顾应,四人死,中一人不得独生。由五人为二十五人为一队,最中一人执旗稍大,以令其四面如前五人之法。又倍而成五,则为一百二十五人,其再倍,则为二百五十人为一营,左右前后相应而听于中,以一百二十五人分寄四隅,与中为游击出奇,而正共一百二十五人,坚驻不动,互相倚赖,而功可成矣。又以五营如前法为奇兵游击,则总二千五百人为一师,相机调遣,听于中军主将一人之令,其下由伍而队,由队而营,各有一人为中,中一人者各以将之令令其余人,如是岂有纪律不严,约束不齐,而功不成哉!”当时将校莫不信服。公尝诲人曰:“士大夫不可无忧国之心,不可有忧国之言。”其意甚善,而所立军阵法不知本于何人,要其所自得者为多也。(王骥)

  ○东南五才子

  吉水解学士缙,天质甚美,为文不属草,顷刻数千言不难,一时才名大噪。时杭有王洪希范,吴有王璲汝玉,闽有王偁孟扬(《明史·卷二八六》有传)常有王达达善,皆官翰林。四人者,词翰流丽。孟扬常谓希范曰:“解学士名闻海内,吾四人足以撑柱东南半壁。”识者谓为知言。后希范以侍读主考礼闱,时胡文穆公总裁国史,希范因言:“其书征处士胡祺于五星聚奎之下,若以其祥为祺发者,公为祺子疑有私,且《汉书》五星聚东井后,高允辨其诬,国家神功圣烈之盛,正不必藉此。”颇忤旨,左迁礼部主客主事,而史因是修正。汝玉作《神龟赋》,上亲为第一,召解学士谓曰:“汝玉赋第一,卿赋次之,何也?”缙曰:“汝玉文词甚妙,臣实不能胜。”上喜。时安南平,乃诏新城侯与六部,贺表皆令王汝玉撰。既上,上览之益喜。时黄文简公淮侍侧,上曰:“玉成俊才,朕观其所撰表,诚不厌。”文简公叩首言:“汝玉以是自矜,退多后言。”王孟扬亦不自安,南还,得罪,乃与汝玉先后下狱死,独王达善仕至翰林侍读学士卒。(解缙、黄淮)

  ○况太守

  苏州知府况公钟,字伯律,南昌靖安人。始由小吏事吕尚书震,吕荐其才,授礼部主事,进郎中。时仁庙初政,令在京五品以上官举所知,钟举左春坊左中允张宗琏。仁庙召问杨文贞公士奇曰:“人皆荐外任下僚者,钟何乃举朕宫官。”文贞公对曰:“臣与王直方欲拟荐宗琏,不意遂为钟所先耳。”仁庙大喜,曰:“钟知宗琏,亦可谓贤矣。”即日擢宗琏大理寺丞。盖已有向用钟意。

宣庙即位,大臣奏苏州等九大郡号繁剧难理,遂擢钟等九人为知府,皆授玺书以行。公至苏,廉察官吏,去大甚者四五人,严禁狡猾而惠爱穷弱,执势家侈恣不法者立杖杀之。吏民大惊,奉命唯谨。又表除京运米二十余万,儒生孤寒者多有所给。于是争献诗颂,邹亮献二十诗,钟独称赏,欲荐其才于朝。会有以匿名书数亮过失,潜揭于府治大门者,钟得书笑曰:“彼欲沮吾荐,正速成亮名耳。”遂奏亮才学可用。召试有验,授吏、礼二部司务,转监察御史。其勇于为义类如此。岁满去,民叩阙乞留者八万余人,有儒生为歌谣曰:“况太守,民父母,早归来,慰田叟。”又曰:“况青天,朝命宣,早归来,在明年。”时已有代钟者,竟易去。文贞公赠之以诗,有曰:“十年不愧赵清献,七里重迎张益州。”又数年,钟卒,吏民多垂泣,送其柩归。其政绩见张修撰洪所著传。(况钟)

  ○杨文贞公荐士

  杨文贞公士奇,颇爱士。仁庙尝幸文渊阁,问以“今之山林亦有知名之士乎?”公曰:“东吴有陈继者,善为文。”仁庙即召之。继至,吏部拟授国子博士。入谢,上曰:“此当在禁近。”乃改翰林五经博士。继,字嗣初,公初未尝识,盖夏忠靖公治水苏郡,得继文以归,公偶见之耳。

  ○曾状元绝笔词

  曾状元,字子启,名棨,永丰人。仕为少詹事兼侍读学士。善草书,能诗歌,称江西才子。有荐一士人至者,既入内,将试,上曰:“堂堂翰林,独无一人如彼者乎?”众以子启应诏。御试《天马歌》,子启之文先成,文多溜亮;士人后成,词复蹇涩。上立赐子启玛瑙带,始授士人官,由是子启宠遇日至。既而有疾,自惟不可起,乃捉笔书曰:“宫詹不小,岁周非天,我以为多,人以为少。易箦盖棺,此外何求,白云青山,乐哉斯丘。”卒,赠礼部侍郎。(曾棨)

  ○言祸

  唐刘蕡对策言阉宦事,阅第策官冯宿等畏祸不敢取,蕡终被宦人诬以罪,谪死柳州。宋祁修《新唐书》,病蕡疏太直,曰:“蕡当先以忠结上,后为帝谋,天下所以安危者,庶其舒患矣。”夫当是时,帝已制于宦人,虽宰相进退莫不因其好恶,蕡何由得以忠结上邪?此与论贾谊谓当先结灌、绛而后可陈治安者,同一揆也。夫君子之言事,从不从听诸人,成不成归之天,不昌言于廷,使帝与相自择之,而欲先结主,甚则为训、注之途矣。岂君子之道哉?

  ○轩都宪

  左都御史轩公輗,持己甚严,遇人无问贤否,悉峻拒之不与接。居南都,岁时诣礼部拜表庆贺,至则屏居一室,撤去侍烛,朝服端坐,寂无一言,待鼓严而出。礼既毕,不告于同事者,竟御肩舆而归。同事者闻其来,亦不乐与处,皆避去。平生俊伟之节,惟是公牍之存,间令吏写数十大册,以为他日传世考此是矣,于纪载之文,一无所好。及卒,朝廷修《英庙实录》,从其家求公行实,无有也,惟写生卒年月送官耳。(轩輗)

  ○学与才不同

  翰林侍让刘公铉,予始举进士,以乡曲上谒。逾年,公始报礼,坐定言:“年来老懒,不欲与人竞相往来,必俟有来者,可报则报之,此虽迂阔,而简于接人,亦省事。”又言:“吾乡国初仕翰林者梁用行、滕用亨,皆博学能文章,每有所作,必旬日始成。王汝玉时为赞善,日为文数篇,诸老先生惊叹传观,则曰:‘此皆吾所读书,非有所加也,何故其速成如此。’今翰林吾吴中二三人,吾每作文,必旬日始成,而张士谦益则日作数篇,信学与才不同。”盖公隐然有自负者。(刘铉)

  ○风变得雨

  成化六年二月二十八日,清明之后二日也,旦时,微风,后渐大,至辰时,风自西北来,沙土滃然东骛,其色正黄,视街衢如柘染,然土沾人手面,洒洒如湿。少顷,天地晦冥,微觉窗牖间红如血,仰视云天,煌煌如绛纱,室内如夜,非灯不可辨,而红色渐黯黑。至午未时,复黄,始开朗。当晦冥时,人相顾惨惧。时方悯雨,百计祷之,终不可得。至三月二日辰巳时,微雨。午后,忽黄气四塞,日色如青铜,无风,而雨土以帚轻扫,拂之勃勃,如尘积地,皆黄色,至暮益甚,中夜有风如雷,明旦乃大雨土,仰望云天,昏黄四际,尤甚时,或红黑。盖不知其为何祥也。至六日,始发东北风,七日乃雨,至八日午后始霁,民庶大悦。

  ○僧杀牛

  浮屠大有无藉者窜其中,向时襄阳石贼是已。余尝自镇平赴南阳,至麒麟冈,见大冢数十,皆若被发者。问从吏,曰:“冈上有大冢,今摧陷矣。此石麒麟,即故冢上物也。”予惋惜久之。至十三里河,见大冢益多,又至三里河,则一草庵,庵外方冢石甃桥,且治碑,纪建桥功。皆粗完。予入庵中,惟一小童,云有僧旦时入城矣。予问:“此大石何从来?”曰:“在十二里河冢中所掘尔。”余遍行石间,见石上有流血被满,问从吏:“此何为?”曰:“当是杀牛马。”予大骇。又行一里,见僧与两人远来,予使人召之,乃皆拜道傍。予好言问之曰:“非造桥僧邪?”曰:“然。”又问:“从何得石?”乃不能对。且诘何以血满大石,僧言有千户夜牵牛来杀之,就石上剥取皮耳。予怒。使从吏送南阳府狱,盖护卫军也,皆坐如律。发冢、夜杀牛,此岂小事,乃犹欲以建桥为功,而公肆其恶,一无问者,何邪?晋韩滉尝曰:“贼非牛酒不啸结。”滉于是禁屠以绝其谋。予身在述职,聊自叹息而已。

  ○金侍郎殊遇

  吾乡礼部侍郎金公问,在仁庙时尝赐《欧阳居士集》二十本,宝藏之。既而所居不戒于火,公忘护持,已失八本。后宣庙在文华殿被顾问,因从容言赐书事。宣庙促令内侍为补之,逾数日,得赐八本,虽纸色不同,而两朝恩赐复归于完,盖殊恩也。(金问)

  ○恃才矜傲

  予读《唐书·艺文传》,所载文章士多诞傲。郑世翼,郑州荥阳人。尝遇崔信明江中,谓曰:“闻公有‘枫落吴江冷’,愿见其余。”信明欣然出众篇。世翼览未终曰:“所见不迨所闻。”投诸水,引船去。又杜审言,恃才傲世。苏味道为天官侍郎,审言集判,出谓人曰:“味道必死。”人惊问故,答曰:“彼见吾判,且羞死。”又尝语人曰:“吾文章当得屈、宋作衙官,吾笔当得钟、王北面。”及病甚,宋之问、武平一等省候如何,答曰:“甚为造化小儿相苦,尚何言?然吾在久压公等,今且死,固大慰,但恨不见替人云。”其矜诞若此,而居之不疑,何邪?予在乡时,闻邹御史亮作三夸诗,其一言苏平,其二言汤公子,曰:“汤家公子善夸诩,好似蜉蝣撼大树。文章光焰万丈长,却说杜陵无好句。”其三言刘草窗。此三人者,予独未识苏平。汤名胤绩,字公让。在江阴时,予与同寓舍。有松阳学谕钱端学闻胤绩名,乃候拜之。坐定,端学屡质所为诗,胤绩始曰可,中而厌,终则勃然怒曰:“何絮絮如此!”端学局蹐去。予戏之曰:“向有人言,公谓‘杜陵无好句’,以今观之,乃果然也。”胤绩曰:“吾诗正学杜,何尝云杜无好句?若云学杜者无好句,则有之耳。”草窗,名溥,字原博。尝为《茧窝》诗,有“今古茫茫白云老”之句,众推其工。有谓“云者聚散,无常之物,岂得谓老?”草窗曰:“不闻天若有情天亦老乎?”其人辨不已。草窗怒曰:“不读二万卷书,看溥诗不得。”予以为白云老者,盖指茧窝如白云常在,则谓之老亦无害,况晋人题李老谷固有“骆驼夜吼青云老”之句乎?予在京,尝与胤绩同过草窗,胤绩执礼甚恭,携八诗就评。草窗以手掩之,问曰:“此何诗也?”胤绩曰:“北京八景诗。”草窗曰:“此在当时胡文穆公、杨文敏公、曾状元、王侍讲诗皆未易及,公所作能胜之则出,不然不如已也。”胤绩曰:“第读之。”草窗为读一首,即以还,曰:“不如多。”又言:“昨与杨帅作《白鹊》诗,殊不佳。我亦尝作,乃真边将《白鹊》诗。如公之作,直学课诗耳。”草窗诗曰:“早随金印出边州,晚送欢声入御楼,剪取白罗飞绣幕,旗竿十丈挂胡头。”胤绩大称服,此颇近夸而夸者,亦复自屈于夸者,要亦遇其敌而然也。(当时有晏铎、王淮及平等,谓之“十才子”)(刘溥)

  ○木冰

  成化丙戌十一月朔日,予自西华抵扶沟。明旦,坐堂上,见有若雾者从东来,着树并草茎皆白,少顷堆积枝柯间,玲珑雕镂。甚怪,问舆皂此何物,曰树孝也。因检玉笥集,有云“冰凌禾稼达官怕。”既而闻河南李少保贤有疾,十二月十四日竟卒。大夫之所系,固重也夫。(李贤)

  ○白杨

  予初不识白杨,及来河南巡行郡邑,尝出北邙,经平畴入山谷,见丘冢间多大树,问从者,曰白杨也。乃悟古人哀挽用此不为无谓,东南丘垄多植松柏,故人多不识白杨。盖其种易成,叶尖圆如杏,枝颇劲,微风来则叶皆动,其声萧瑟,殊悲惨凄号,南山谷尤多,高可二三百尺,围可丈余,修直端美,用为寺观材,久则疏裂,不如松柏材劲实也。

  ○鼨鼠

  唐卢藏用弟若虚,多才博学。陇西辛怡谏为职方。人有获异鼠者,豹首虎文,大如拳,怡谏谓之鼮鼠而赋之。若虚曰:“非也,此许慎所谓鼨鼠,豹文而形小。”一坐惊服。予在虞衡时,四川贡诸兽皮中,有石虎者,似猫而小,似鼠而大,形全类虎,其色黄而班黑,正类豹文,岂所谓鼨鼠而俗谓之石虎邪?

  ○集览多误

  瞿宗吉为《集览镌误》,陈伯济为《集览正误》,二书皆不可废。《朱子纲目》所刻与题要本多不同。今江克宽考异,徐昭文辨正,与尹氏发明互有异同,欲以此书如春秋官本大书正文,以分注如胡氏传之书,而外以诸书之参酌先儒所论并杨廉夫、史钺等书,附为小注,庶为读史一助,然未暇也。

  ○笏囊

  唐故事,公卿皆搢笏于带,而后乘马。张九龄独常使人持之,因设笏囊,自九龄始。今公卿乘肩舆,四品以下始乘马,惟南、北与外方面官迎诏送表时皆就朝服乘马导引,有搢笏于带者,有手自持者,有人为持者,要之皆以意自便,无所谓故事。夫九龄使人持笏有囊。而世因置笏囊,乃知古人举动不苟如此,今人借使能置,人亦无肯效者。

  ○艺事自负

  王孟端中书写山水为一代名笔,尝退朝,黔国公从后呼之,孟端不为应。有行者曰:“黔公呼公!”孟端曰:“吾亦闻之,必其与吾索画耳。”黔公追及之,果云云。孟端亦不答,黔国又造其第,数年始作一幅,曰:“吾不可直寄黔公。其西宾平仲微者,吾故人也。吾但写寄之,待彼转与之求耳。”使人之售其身之易者,观孟端之于画,亦可以自愧矣。(王绂,字孟端)

  ○求免自警

  慎则免侮,谦则免妒,默则免恶,廉则免祸,勤则免误。此五者废一焉,求免不可得也。

  ○兰阳二印

  成化六年三月,开封兰阳县掘地得二印,上送于河南布政司。其大如今之府印,广二寸,方圆八寸,厚可五六分,文曰“宣差副总领之印”,背有“天兴六年六月日行宫礼部造”十二字,旁书“宣差副总领之印”七字。其一文曰:“尚书户部郎中之印”,如今之县印,视总领之印差小,背有“天兴六年二月行宫礼部造”九字,旁亦正书“尚书户部郎中之印”八字,此是大金时物,而篆文不甚叠,字画或五、或七、或九,皆取阳数。天顺七年时,予同僚张孟弼筑堤捍河,亦尝得一印,文曰“行军万户之印”,失记其所造年月,是当同一时也。我朝凡印章每字篆叠,皆九画,此正“乾元用九”之义,岂彼之所能知哉。

  ○借酒诗

  予在史馆时,日请良酝酒一斗,然饮少多有藏者。汤东谷胤绩从予索之,诗曰:“兼旬无酒饮,诗腹半焦枯。闻有黄封在,何劳市上沽。”予尝至其第,见其厅事春联曰:“东坡居士休题杖,南郭先生且滥竽。”后堂曰:“片言曾折虏,一饭不忘君。”盖东谷尝从兴济伯、礼部尚书杨忠定公善奉迎銮舆,故云。其东偏曰:“蹔拄南山笏,闲开北海尊。”其西偏曰:“长身惟食粟,老眼渐生花。”而豪侠之气,可以想见矣。(杨善)

  ○古铜款识

  予尝至南内,于戊字库见古铜器一事。如剑而无刃,平直首微,棱下有靶,长可二尺,阔及仅寸,背嵌银,作童子捧牌舞,牌上有“古并聂家”四字,面嵌银,题“模棱难断佞臣头,碎脑翻成百倍忧,解使英雄生胆气,从今不用佩吴钩。”诗直似宋元人作,然不可考矣。

  ○龙斗

  天顺七年九月十六日,予自嵩县赴汝州,见一物于中天,淡白,垂长数尺,尾微曲,少顷不见,忽又垂出,闪闪若动,细如数百丈线,人言此龙也。十月二日,自南阳赴邓,将至白马寺。时微雨,且晴。忽见西南有黑物在薄云间,蜿蜒如圈者,其首尾莫可辨,惟身显然,若草书“云”字之状。忽又有一白物在其下,如“乙”字,然相去尺许,久之始灭。人皆言龙斗云。

  ○守宫诗

  汤胤绩与予极善,尝作《六体香奁诗》六百首,予尝序之。记得其《素腕守宫》一诗曰:“谁解秦宫一粒丹,记时容易守时难。鸳鸯梦断肠堪冷,蜥蜴魂消血未干。榴子色分金钏晓,茜花光映玉鞲寒。何时试卷香罗袖,笑语东君仔细看。”予诵于人,人有知诗者曰:“此何减李商隐。”公让后为参将守边,一日登城四望,曰:“黄沙白草漫漫,吾一腔血乃委于此地耶!”从者闻之曰:“何出此不祥语?”公让曰:“吾既受节守边,岂可偷生乎!”既而,胡人有牧马城下者,公让怒,即勒兵赴之。既接战,而胡大至,同事无肯救者,遂遇害。朝廷赠官赐祭。虽其无长虑而辄轻发,顾不谓之奇男子邪?

  ○二十八宿

  文庙喜任文学,尝于进士中选二十八人入翰林读书,亲课试之,令大学士解缙督其业。周文襄公忱时奏言,愿入选,然选二十八人已足。上特曰:“此有志之士。”许之,凡二十九人。又令选中书舍人二十八人,专习羲、献书。以黄文简公淮领之。一日,上谓文简公曰:“诸生习书如何?”公对曰:“惟致勤耳。惟今翰林有五墨匠陈宗渊者,亦日习书。然不敢侪诸人之列,但跪阶下,临拓颇逼真。”上曰:“卿尝持其所书来否?”公因出诸袖中。上览之喜甚,目公曰:“此何乡人?”对曰:“越陈刚中之裔。”上闻刚中名改容,久之曰:“自今当令此人与二十八人者同习书。”公曰:“然尚在匠籍,又须如例与饮食给笔札。”上从之,且令有司落其籍。宗渊遂得入士流,雅善山水,又能写神习书。未久为中书舍人,历事三朝,以刑部主事致仕云。(周忱、黄淮)

  ○刺客

  五代葛从简为忠武节度使,闻许州富人有玉带,欲之而不可得。遣二卒夜入其家,杀而取之。夜,卒逾垣,隐木间,见其夫妇相待如宾。二卒叹曰:“吾公欲敚其宝而害斯人,吾必不免。”因跃出而告之,使其速以带献,遂逾垣而去,不知其所之。此与晋使锄麑刺赵盾事相似。循笃于君臣,富人笃于夫妇,皆足以感人,益见天理民彝之不可灭如此。

  ○倒用印

  唐段秀实倒用司农司印以追兵,此忠于国者也。五代李崧、魏王继岌召书史登楼去梯,夜以黄纸作诏,倒用都统印,谕诸军杀郭崇韬,此何等举措!卒之继岌道死,崧后亦族诛,天道好还有如此者。

  ○读书录

  薛文清公瑄,锐志道学,著《读书录》二十卷,多名言。尝曰:“自朱子后,性理已明正,不必著书。”程明道、许鲁斋皆未尝有所著作,而言道统者必归之,似确论也。至谓吴草庐未及许鲁斋,则予不敢必耳。(薛瑄)

  ○著书争名

  《四书详说》,苏州知府况公刻于郡庠。袁铉作序,以为王廉熙阳作,言熙阳丞沔池时稿,留曹端家。”刻既成,其书四出,端为霍州学,移文于苏,言《四书详说》乃其所著,《孟子》中有其订定白马之白一段。又言熙阳已坐刑,不当有著书之名。熙阳为山西左布政使,以公事死,无害其著书也。端辨《四书详说》为其所著可也,言熙阳坐刑不当有著书之名,非也。

  ○赝谱

  袁铉绩学多藏书,然贫不能自养。游吴中富家,依栖之间,与之作族谱。穷汉、唐、宋、元以来显者,为其所自出,凡多者家有一谱,其先莫不由侯王将相而来,历代封谥诰敕、名人序文具在,初见之甚信,徐考之乃多铉赝作者。铉年七十余,竟以作谱事致一家为某府所究,破其产,人四窜避去,而铉亦不复来吴。

  ○诗谶

  正统三年六月一日,予始入吴县学为增广生。是年开科取士,而吴学之得举者三人:周郁为春秋魁第四名,张瓛第十一,施槃第十五。既而赴会试,槃作诗留别,其词有曰:“红云紫雾三千里,黄卷青灯十二时。”又咏胡蜨云:“莫怪风前多落魄,三春应作探花郎。”己未,果状元及第。

懸笥瑣探  (明)劉昌 撰

  (懸笥瑣探,一卷,明劉昌撰。昌,吳縣人,字欽謨。正統十年進士。歷官河南提學副使、廣東參政等職。事詳姑蘇名賢小紀。該文另有二卷本傳世,內容相合。)

  龍卵

  菊有黃華

  姚太守重士

  大臣有容德

  陣法

  東南五才子

  况太守

  楊文貞公薦士

  曾狀元絕筆詞

  言禍

  軒都憲

  學與才不同

  風變得雨

  僧殺牛

  金侍郎殊遇

  恃才矜傲

  木冰

  白楊

  鼨鼠

  集覽多誤

  笏囊

  藝事自負

  求免自警

  蘭陽二印

  借酒詩

  古銅款識

  龍鬬

  守宮詩

  二十八宿

  刺客

  倒用印

  讀書錄

  著書争名

  贋譜

  詩讖

  ○龍卵

  成化五年六月初九日,河決杏花營,水及堤。明日,三司以牲醴致奠。既歸,有一卵浮于河,大如人首,下銳上圓,質青白,微具五色,又多黧黑點。漁者得之,守河者以十疋布易焉,因馳以告。始觀之甚恐,以手撼之,中汩汩作水聲,又甚重,氣煖而澤潤,不知何祥也。或曰龍卵,吾聞龍有胎未聞卵生;或曰蛇亦卵生,此固其類也。越三日,予遇和僉憲于州橋西,見圖其狀于壁,具書其上曰:「玄珠占法,江湖見龍卵,主大水。」又聞前一日卵送開封府,皆懼不敢收,守與判相卻之間墜于地,中惟水而已。

  ○菊有黃華

  吾鄉范文穆公至能作菊譜,言月令以動植志氣候,如桃、桐輩直云始華,而菊獨云菊有黃華, (「而菊獨云菊有黃華」,原作「而范獨云菊有黃華」,據明紀錄彙編本、顧氏明朝四十家小說本改。) 豈以其正色,獨立不伍。眾草變詞而言之與?予始甚疑之,信如譜中所載,其色已不勝其多,而月令獨云菊有黃華,何也?及來河南,行熊耳、錦屏、弘農、崤函諸山,時正秋,草木俱衰謝,盡山上下,暨水涯籬落,皆黃菊,大如錢,藂生粲然,乃悟河南為中州,得風氣之正,黃為正色,而正秋時看花,隨地皆有,此月令紀候,所以獨言之也。然則如譜中所載諸品,得無人智力變幻所致與,則其見述于月令宜矣。

  ○姚太守重士

  蘇州知府姚公善,多才下士,在郡聞有才者,必躬詣之。有王賓仲光,博學能文,隱于毉。姚公過之,賓不為禮,姚公笑而退。明日,又過,賓衣母氏布襖,持扇佯狂踞坐,姚公止,與語,輒吐涎仆跌,姚公又笑而退。洎三過之,始款論如平生。又有俞貞木者,姚公以米貺之,而誤送錢繼忠所。繼忠以太守所貺,勉為之受。他日,貞木見姚公,姚公言貺米事,貞木曰:「吾不知,得無送吾鄰友錢繼忠所乎?則吾拜貺均也。」姚公曰:「繼忠如何?可得見乎?」貞木曰:「可。」姚公乃使人迎之。繼忠曰:「吾民也,姚公太守也,太守與民分如是之絕,吾不得詣府。然太守主也,吾為儒,賓也,以賓主相見,必在郡學乃可。」人以復于姚公,姚公笑許之。明日詣學,繼忠已先在,遂抗言曰:「太守以民待繼忠,繼忠無所置身,若以儒見待,請就賓位。」姚公許諾,即堂上相再拜。繼忠袖書授姚公即去,姚公甚重之。繼忠後至京,以疾故。姚公亦死于京市中。繼忠之壻曰宋昌裔,善草書,與沔陽同知偶武孟皆與伊宗性交,故所聞于宗性如此。

  ○大臣有容德

  王文端公直在吏部,御史有以畫求詩者,公峻拒不為作。時所介者,實公之故人,言:「公與他人多有所作,何獨靳是?」乃應之曰:「老負此累,公等行當自知耳。」然公嘗以詩寄錢塘戴文進索畫,且自序昔與文進交時,嘗戲作一聯,至是十年而始成之。臨川聶大年題其後曰:「公愛文進之畫,十年而不忘也。使公以十年不忘之心待天下之賢,則天下豈復有遺才乎?」語亦稍聞于公,公置之不省。後大年舉為史官,困于譏讒,臥病逆旅, (「臥病逆旅」,原脫「旅」字,據明紀錄彙編本、顧氏明朝四十家小說本補。) 自度不可起,乃使所親投詩于公,中二聯云:「鏡中白髮難饒我,湖上青山欲待誰。千里故人分槖少,百年公論蓋棺遲。」公得詩泣下,曰:「大年欲吾銘其墓耳。」明日而大年卒,公為墓誌。有曰:「吾以大年之才,必能自振,故久不擬薦,而乃止一校官邪!」大年所題之言,固為正論,使隘者聞之,將必以為議己,其孰不加擠也?而公不以為意,至泣而銘其墓,真所謂休休有容者矣。

  ○陣法

  兵部尚書、靖遠伯王公驥嘗督師征麓川,克之,還守南京。沉靜有大略,嘗閱師覆舟山北,問將校曰:「部伍行列若何?」曰:「隊各五十人始為一字列,聞鼓聲則變而為方圓斜直之勢,今日所校練是也。」公笑曰:「此何以約束?兵五人為伍,必一人居中執旗標,四人者立四面,此四人者皆聽中一人所使,中一人堅立不動,赴敵則五人必俱,中一人使四人者相顧應,四人死,中一人不得獨生。由五人為二十五人為一隊,最中一人執旗稍大,以令其四面如前五人之法。又倍而成五,則為一百二十五人,其再倍,則為二百五十人為一營,左右前後相應而聽于中,以一百二十五人分寄四隅,與中為遊擊出奇,而正共一百二十五人,堅駐不動,互相倚賴,而功可成矣。又以五營如前法為奇兵遊擊,則總二千五百人為一師,相機調遣,聽于中軍主將一人之令,其下由伍而隊,由隊而營,各有一人為中,中一人者各以將之令令其餘人,如是豈有紀律不嚴,約束不齊,而功不成哉!」當時將校莫不信服。公嘗誨人曰:「士大夫不可無憂國之心,不可有憂國之言。」其意甚善,而所立軍陣法不知本于何人,要其所自得者為多也。

  ○東南五才子

  吉水解學士縉,天質甚美,為文不屬草,頃刻數千言不難,一時才名大譟。時杭有王洪希範,吳有王璲汝玉,閩有王稱孟揚, (「閩有王稱孟揚」,「王稱」似「王偁」之訛。按王偁字孟敭,明史卷二八六有傳,其事相合。) 常有王達達善,皆官翰林。四人者,詞翰流麗。孟揚常謂希範曰:「解學士名聞海內,吾四人足以撐柱東南半壁。」識者謂為知言。後希範以侍讀主考禮闈,時胡文穆公總裁國史,希範因言:「其書徵處士胡祺于五星聚奎之下,若以其祥為祺發者,公為祺子疑有私,且漢書五星聚東井後,高允辨其誣,國家神功聖烈之盛,正不必藉此。」頗忤旨,左遷禮部主客主事,而史因是修正。汝玉作神龜賦,上親為第一,召解學士謂曰:「汝玉賦第一,卿賦次之,何也?」縉曰:「汝玉文詞甚妙,臣實不能勝。」上喜。時安南平,乃詔新城侯與六部,賀表皆令王汝玉撰。既上,上覽之益喜。時黃文簡公淮侍側,上曰:「玉成俊才,朕觀其所撰表,誠不厭。」文簡公叩首言:「汝玉以是自矜,退多後言。」王孟揚亦不自安,南還,得罪,乃與汝玉先後下獄死,獨王達善仕至翰林侍讀學士卒。

  ○况太守

  蘇州知府況公鍾,字伯律,南昌靖安人。始由小吏事呂尚書震,呂薦其才,授禮部主事,進郎中。時仁廟初政,令在京五品以上官舉所知,鍾舉左春坊左中允張宗璉。仁廟召問楊文貞公士奇曰:「人皆薦外任下僚者,鍾何乃舉朕宮官。」文貞公對曰:「臣與王直方欲擬薦宗璉,不意遂為鍾所先耳。」仁廟大喜,曰:「鍾知宗璉,亦可謂賢矣。」即日擢宗璉大理寺丞。蓋已有嚮用鍾意。宣廟即位,大臣奏蘇州等九大郡號繁劇難理,遂擢鍾等九人為知府,皆授璽書以行。公至蘇,廉察官吏,去大甚者四五人,嚴禁狡猾而惠愛窮弱,執勢家侈恣不法者立杖殺之。吏民大驚,奉命唯謹。又表除京運米二十餘萬,儒生孤寒者多有所給。于是争獻詩頌,鄒亮獻二十詩,鍾獨稱賞,欲薦其才于朝。 (「欲薦其才于朝」,原脫「欲」字,據明紀錄彙編本、顧氏明朝四十家小說本補。) 會有以匿名書數亮過失,潛揭于府治大門者,鍾得書笑曰:「彼欲沮吾薦,正速成亮名耳。」遂奏亮才學可用。召試有驗,授吏、禮二部司務,轉監察御史。其勇于為義類如此。歲滿去,民叩闕乞留者八萬餘人,有儒生為歌謠曰:「況太守,民父母,早歸來,慰田叟。」又曰:「況青天,朝命宣,早歸來,在明年。」時已有代鍾者,竟易去。文貞公贈之以詩,有曰:「十年不愧趙清獻,七里重迎張益州。」又數年,鍾卒,吏民多垂泣,送其柩歸。其政績見張修撰洪所著傳。

  ○楊文貞公薦士

  楊文貞公士奇,頗愛士。仁廟嘗幸文淵閣,問以「今之山林亦有知名之士乎?」公曰:「東吳有陳繼者,善為文。」仁廟即召之。繼至,吏部擬授國子博士。入謝,上曰:「此當在禁近。」乃改翰林五經博士。繼,字嗣初,公初未嘗識,蓋夏忠靖公治水蘇郡,得繼文以歸,公偶見之耳。

  ○曾狀元絕筆詞

  曾狀元,字子啟,名棨,永豐人。仕為少詹事兼侍讀學士。 (「仕為少詹事兼侍讀學士」,原脫「為」字,據明紀錄彙編本、顧氏明朝四十家小說本補。) 善草書,能詩歌,稱江西才子。有薦一士人至者,既入內,將試,上曰:「堂堂翰林,獨無一人如彼者乎?」眾以子啟應詔。御試天馬歌,子啟之文先成,文多溜亮;士人後成,詞復蹇澁。上立賜子啟瑪瑙帶,始授士人官,由是子啟寵遇日至。既而有疾,自惟不可起,乃捉筆書曰:「宮詹不小,歲周非天,我以為多,人以為少。易簀蓋棺,此外何求,白雲青山,樂哉斯丘。」卒,贈禮部侍郎。

  ○言禍

  唐劉蕡對策言閹宦事,閱第策官馮宿等畏禍不敢取,蕡終被宦人誣以罪,謫死柳州。宋祁修新唐書,病蕡疏太直,曰:「蕡當先以忠結上,後為帝謀,天下所以安危者,庶其舒患矣。」夫當是時,帝已制于宦人,雖宰相進退莫不因其好惡,蕡何由得以忠結上邪?此與論賈誼謂當先結灌、絳而後可陳治安者,同一揆也。夫君子之言事,從不從聽諸人,成不成歸之天,不昌言于廷,使帝與相自擇之,而欲先結主,甚則為訓、注之途矣。豈君子之道哉?

  ○軒都憲

  左都御史軒公輗,持己甚嚴,遇人無問賢否,悉峻拒之不與接。居南都,歲時詣禮部拜表慶賀,至則屏居一室,撤去侍燭,朝服端坐, (「朝服端坐」,原脫「服」字,據明紀錄彙編本、顧氏明朝四十家小說本補。) 寂無一言,待鼓嚴而出。禮既畢,不告于同事者,竟御肩輿而歸。同事者聞其來,亦不樂與處,皆避去。平生俊偉之節,惟是公牘之存,間令吏寫數十大冊,以為他日傳世考此是矣,於紀載之文,一無所好。及卒,朝廷修英廟實錄,從其家求公行實,無有也,惟寫生卒年月送官耳。

  ○學與才不同

  翰林侍讓劉公鉉,予始舉進士,以鄉曲上謁。踰年,公始報禮,坐定言:「年來老懶,不欲與人競相往來,必俟有來者,可報則報之,此雖迂闊,而簡于接人,亦省事。」又言:「吾鄉國初仕翰林者梁用行、滕用亨,皆博學能文章, (「皆博學能文章」,原脫「學」字,據明紀錄彙編本、顧氏明朝四十家小說本補。) 每有所作,必旬日始成。王汝玉時為贊善,日為文數篇,諸老先生驚嘆傳觀,則曰:『此皆吾所讀書,非有所加也,何故其速成如此。』今翰林吾吳中二三人,吾每作文,必旬日始成,而張士謙益則日作數篇,信學與才不同。」蓋公隱然有自負者。

  ○風變得雨

  成化六年二月二十八日,清明之後二日也,旦時,微風,後漸大,至辰時,風自西北來,沙土滃然東騖,其色正黃,視街衢如柘染,然土沾人手面,洒洒如濕。少頃,天地晦冥,微覺窗牖間紅如血,仰視雲天,煌煌如絳紗,室內如夜,非燈不可辨,而紅色漸黯黑。至午未時,復黃,始開朗。當晦冥時,人相顧慘懼。時方憫雨,百計禱之,終不可得。至三月二日辰巳時,微雨。午後,忽黃氣四塞,日色如青銅,無風,而雨土以帚輕掃,拂之勃勃,如塵積地,皆黃色,至暮益甚,中夜有風如雷,明旦乃大雨土,仰望雲天, (「仰望雲天」,原作「烈望青天」,據明紀錄彙編本、顧氏明朝四十家小說本改。) 昏黃四際,尤甚時,或紅黑。蓋不知其為何祥也。至六日,始發東北風,七日乃雨,至八日午後始霽,民庻大悅。

  ○僧殺牛

  浮屠大有無藉者竄其中,向時襄陽石賊是已。余嘗自鎮平赴南陽,至麒麟岡,見大冢數十,皆若被發者。問從吏,曰:「岡上有大冢,今摧陷矣。此石麒麟,即故冢上物也。」予惋惜久之。至十三里河,見大冢益多,又至三里河,則一草庵,庵外方冢石甃橋,且治碑,紀建橋功。皆粗完。予入庵中,惟一小童,云有僧旦時入城矣。予問:「此大石何從來?」曰:「在十二里河冢中所掘爾。」余徧行石間,見石上有流血被滿,問從吏:「此何為?」曰:「當是殺牛馬。」予大駭。又行一里,見僧與兩人遠來,予使人召之,乃皆拜道傍。予好言問之曰:「非造橋僧邪?」曰:「然。」又問:「從何得石?」乃不能對。且詰何以血滿大石,僧言有千戶夜牽牛來殺之,就石上剝取皮耳。予怒。使從吏送南陽府獄,蓋護衞軍也,皆坐如律。發塚、夜殺牛,此豈小事,乃猶欲以建橋為功,而公肆其惡,一無問者,何邪?晉韓滉嘗曰:「賊非牛酒不嘯結。」滉于是禁屠以絕其謀。予身在述職,聊自嘆息而已。

  ○金侍郎殊遇

  吾鄉禮部侍郎金公問,在仁廟時嘗賜歐陽居士集二十本,寶藏之。既而所居不戒于火,公忘護持,已失八本。後宣廟在文華殿被顧問,因從容言賜書事。宣廟促令內侍為補之,逾數日,得賜八本,雖紙色不同,而兩朝恩賜復歸于完,蓋殊恩也。

  ○恃才矜傲

  予讀唐書藝文傳,所載文章士多誕傲。鄭世翼,鄭州滎陽人。嘗遇崔信明江中,謂曰:「聞公有『楓落吳江冷』,願見其餘。」信明欣然出眾篇。世翼覽未終曰:「所見不迨所聞。」投諸水,引船去。又杜審言,恃才傲世。蘇味道為天官侍郎,審言集判,出謂人曰:「味道必死。」人驚問故,答曰:「彼見吾判,且羞死。」又嘗語人曰:「吾文章當得屈、宋作衙官,吾筆當得鍾、王北面。」及病甚,宋之問、武平一等省候如何,答曰:「甚為造化小兒相苦,尚何言?然吾在久壓公等,今且死,固大慰,但恨不見替人云。」其矜誕若此,而居之不疑,何邪?予在鄉時,聞鄒御史亮作三夸詩,其一言蘇平,其二言湯公子,曰:「湯家公子善夸詡,好似蜉蝣撼大樹。文章光燄萬丈長,卻說杜陵無好句。」其三言劉草窻。此三人者,予獨未識蘇平。湯名胤勣,字公讓。在江陰時,予與同寓舍。有松陽學諭錢端學聞胤勣名,乃候拜之。坐定,端學屢質所為詩,胤勣始曰可,中而厭,終則勃然怒曰:「何絮絮如此!」端學跼蹐去。予戲之曰:「向有人言,公謂『杜陵無好句』,以今觀之,乃果然也。」胤勣曰:「吾詩正學杜,何嘗云杜無好句,若云學杜者無好句,則有之耳。」草窻,名溥,字原博。嘗為繭窩詩,有「今古茫茫白雲老」之句,眾推其工。有謂「雲者聚散,無常之物,豈得謂老?」草窻曰:「不聞天若有情天亦老乎?」其人辨不已。草窻怒曰:「不讀二萬卷書,看溥詩不得。」予以為白雲老者,蓋指繭窩如白雲常在,則謂之老亦無害, (「則謂之老亦無害」,「謂」原作「為」,據明紀錄彙編本、顧氏明朝四十家小說本改。) 況晉人題李老谷固有「駱駝夜吼青雲老」之句乎。予在京,嘗與胤勣同過草窻,胤勣執禮甚恭,攜八詩就評,草窻以手掩之,問曰:「此何詩也?」胤勣曰:「北京八景詩。」草窻曰:「此在當時胡文穆公、楊文敏公、曾狀元、王侍講詩皆未易及,公所作能勝之則出,不然不如已也。」胤勣曰:「第讀之。」草窻為讀一首,即以還,曰:「不如多。」又言:「昨與楊帥作白鵲詩,殊不佳。我亦嘗作,乃真邊將白鵲詩。如公之作,直學課詩耳。」草窻詩曰:「早隨金印出邊州,晚送歡聲入御樓,剪取白羅飛繡幕,旗竿十丈掛胡頭。」胤勣大稱服,此頗近夸而夸者,亦復自屈于夸者,要亦遇其敵而然也。 (當時有晏鐸、王淮及平等,謂之十才子。)

  ○木冰

  成化丙戌十一月朔日,予自西華抵扶溝。明旦,坐堂上,見有若霧者從東來,著樹并草莖皆白,少頃堆積枝柯間,玲瓏雕鏤。甚怪,問輿皂此何物,曰樹孝也。因檢玉笥集,有云「冰凌禾稼達官怕。」既而聞河南李少保賢有疾,十二月十四日竟卒。大夫之所繫,固重也夫。

  ○白楊

  予初不識白楊,及來河南巡行郡邑,嘗出北邙,經平疇入山谷,見丘塚間多大樹,問從者,曰白楊也。乃悟古人哀挽用此不為無謂,東南丘壠多植松栢,故人多不識白楊。蓋其種易成,葉尖圓如杏,枝頗勁,微風來則葉皆動,其聲蕭瑟,殊悲慘悽號,南山谷尤多,高可二三百尺,圍可丈餘,修直端美,用為寺觀材,久則疏裂,不如松栢材勁實也。

  ○鼨鼠

  唐盧藏用弟若虛,多才博學。隴西辛怡諫為職方。人有獲異鼠者,豹首虎文,大如拳,怡諫謂之鼮鼠而賦之。若虛曰:「非也,此許慎所謂鼨鼠,豹文而形小。」一坐驚服。予在虞衡時,四川貢諸獸皮中,有石虎者,似猫而小,似鼠而大,形全類虎,其色黃而班黑,正類豹文,豈所謂鼨鼠而俗謂之石虎邪?

  ○集覽多誤

  瞿宗吉為集覽鐫誤,陳伯濟為集覽正誤,二書皆不可廢。朱子綱目所刻與題要本多不同。今江克寬考異,徐昭文辨正,與尹氏發明互有異同,欲以此書如春秋官本大書正文,以分註如胡氏傳之書,而外以諸書之參酌先儒所論并楊廉夫、史鉞等書,附為小注,庶為讀史一助,然未暇也。

  ○笏囊

  唐故事,公卿皆搢笏于帶,而後乘馬。張九齡獨常使人持之,因設笏囊,自九齡始。今公卿乘肩輿,四品以下始乘馬,惟南、北與外方面官迎詔送表時皆就朝服乘馬導引,有搢笏于帶者,有手自持者,有人為持者,要之皆以意自便,無所謂故事。夫九齡使人持笏有囊。而世因置笏囊,乃知古人舉動不苟如此,今人借使能置,人亦無肯效者。

  ○藝事自負

  王孟端中書寫山水為一代名筆,嘗退朝,黔國公從後呼之,孟端不為應。有行者曰:「黔公呼公!」孟端曰:「吾亦聞之,必其與吾索畫耳。」黔公追及之,果云云。孟端亦不答,黔國又造其第,數年始作一幅,曰:「吾不可直寄黔公。其西賓平仲微者,吾故人也。吾但寫寄之,待彼轉與之求耳。」使人之售其身之易者,觀孟端之於畫,亦可以自愧矣。

  ○求免自警

  慎則免侮,謙則免妬,默則免惡,廉則免禍,勤則免悞,此五者廢一焉,求免不可得也。

  ○蘭陽二印

  成化六年三月,開封蘭陽縣掘地得二印,上送于河南布政司。其大如今之府印,廣二寸,方圓八寸,厚可五六分,文曰「宣差副總領之印」,背有「天興六年六月日行宮禮部造」十二字,旁書「宣差副總領之印」七字。其一文曰:「尚書戶部郎中之印」,如今之縣印,視總領之印差小,背有「天興六年二月行宮禮部造」九字,旁亦正書「尚書戶部郎中之印」八字,此是大金時物,而篆文不甚疊,字畫或五、或七、或九,皆取陽數。 (「皆取陽數」,「陽」原作「隊」,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天順七年時,予同僚張孟弼築堤捍河, (「予同僚張孟弼築堤捍河」,「弼」原作「粥」,據明紀錄彙編本、顧氏明朝四十家小說本改。) 亦嘗得一印,文曰「行軍萬戶之印」,失記其所造年月,是當同一時也。我朝凡印章每字篆疊,皆九畫,此正乾元用九之義,豈彼之所能知哉。

  ○借酒詩

  予在史館時,日請良醞酒一斗,然飲少多有藏者。湯東谷胤勣從予索之,詩曰:「兼旬無酒飲,詩腹半焦枯。聞有黃封在,何勞市上沽。」予嘗至其第,見其廳事春聯曰:「東坡居士休題杖,南郭先生且濫竽。」後堂曰:「片言曾折虜,一飯不忘君。」蓋東谷嘗從興濟伯、禮部尚書楊忠定公善奉迎鑾輿,故云。其東偏曰:「蹔拄南山笏,閑開北海尊。」其西偏曰:「長身惟食粟,老眼漸生花。」而豪俠之氣,可以想見矣。

  ○古銅款識

  予嘗至南內,于戊字庫見古銅器一事。如劍而無刃,平直首微,稜下有靶,長可二尺,闊及僅寸,背嵌銀,作童子捧牌舞,牌上有「古并聶家」四字,面嵌銀,題「模稜難斷佞臣頭,碎腦翻成百倍憂,解使英雄生膽氣,從今不用佩吳鈎。」詩直似宋元人作,然不可考矣。

  ○龍鬬

  天順七年九月十六日,予自嵩縣赴汝州,見一物于中天,淡白,垂長數尺,尾微曲,少頃不見,忽又垂出,閃閃若動,細如數百丈線,人言此龍也。十月二日,自南陽赴鄧,將至白馬寺。時微雨,且晴。忽見西南有黑物在薄雲間,蜿蜒如圈者,其首尾莫可辨,惟身顯然,若草書雲字之狀。忽又有一白物在其下,如乙字,然相去尺許,久之始滅。人皆言龍鬬云。

  ○守宮詩

  湯胤勣與予極善,嘗作六體香奩詩六百首,予嘗序之。記得其素腕守宮一詩曰:「誰解秦宮一粒丹,記時容易守時難。鴛鴦夢斷腸堪冷,蜥蜴魂消血未乾。榴子色分金釧曉,茜花光映玉鞲寒。何時試捲香羅袖,笑語東君仔細看。」予誦于人,人有知詩者曰:「此何減李商隱。」公讓後為參將守邊,一日登城四望,曰:「黃沙白草漫漫,吾一腔血乃委于此地耶!」從者聞之曰:「何出此不祥語?」公讓曰:「吾既受節守邊,豈可偷生乎!」既而,胡人有牧馬城下者,公讓怒,即勒兵赴之。既接戰,而胡大至,同事無肯救者,遂遇害。朝廷贈官賜祭。雖其無長慮而輒輕發,顧不謂之奇男子邪?

  ○二十八宿

  文廟喜任文學,嘗于進士中選二十八人入翰林讀書,親課試之,令大學士解縉督其業。周文襄公忱時奏言, (「周文襄公忱時奏言」,「時」原作「特」,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願入選,然選二十八人已足。上特曰:「此有志之士。」許之,凡二十九人。又令選中書舍人二十八人,專習羲、獻書。以黃文簡公淮領之。一日,上謂文簡公曰:「諸生習書如何?」公對曰:「惟致勤耳。惟今翰林有五墨匠陳宗淵者,亦日習書。然不敢儕諸人之列,但跪階下,臨搨頗逼真。」上曰:「卿嘗持其所書來否?」公因出諸袖中。上覽之喜甚,目公曰:「此何鄉人?」對曰:「越陳剛中之裔。」上聞剛中名改容,久之曰:「自今當令此人與二十八人者同習書。」公曰:「然尚在匠籍,又須如例與飲食給筆劄。」上從之,且令有司落其籍。宗淵遂得入士流,雅善山水,又能寫神習書。未久為中書舍人,歷事三朝,以刑部主事致仕云。

  ○刺客

  五代葛從簡為忠武節度使,聞許州富人有玉帶,欲之而不可得。遣二卒夜入其家,殺而取之。夜,卒踰垣,隱木間,見其夫婦相待如賓。二卒嘆曰:「吾公欲敓其寶而害斯人,吾必不免。」因躍出而告之,使其速以帶獻,遂踰垣而去,不知其所之。此與晉使鉏麑刺趙盾事相似。循篤于君臣,富人篤于夫婦,皆足以感人,益見天理民彝之不可滅如此。

  ○倒用印

  唐段秀實倒用司農司印以追兵,此忠于國者也。五代李崧、魏王繼岌召書史登樓去梯,夜以黃紙作詔,倒用都統印,諭諸軍殺郭崇韜,此何等舉措!卒之繼岌道死,崧後亦族誅,天道好還有如此者。 (「天道好還有如此者」,「道」原作「地」,據顧氏明朝四十家小說本改。)

  ○讀書錄

  薛文清公瑄,銳志道學,著讀書錄二十卷,多名言。嘗曰:「自朱子後,性理已明正,不必著書。」程明道、許魯齋皆未嘗有所著作,而言道統者必歸之,似確論也。至謂吳草廬未及許魯齋,則予不敢必耳。

  ○著書争名

  四書詳說,蘇州知府況公刻于郡庠。袁鉉作序,以為王廉熙陽作,言熙陽丞沔池時稿,留曹端家。」刻既成,其書四出,端為霍州學,移文于蘇,言四書詳說乃其所著,孟子中有其訂定白馬之白一段。又言熙陽已坐刑,不當有著書之名。熙陽為山西左布政使,以公事死,無害其著書也。端辨四書詳說為其所著可也,言熙陽坐刑不當有著書之名,非也。

  ○贋譜

  袁鉉績學多藏書,然貧不能自養。游吳中富家,依棲之間,與之作族譜。窮漢、唐、宋、元以來顯者,為其所自出,凡多者家有一譜,其先莫不由侯王將相而來,歷代封謚誥敕、名人序文具在,初見之甚信,徐考之乃多鉉贋作者。鉉年七十餘,竟以作譜事致一家為某府所究,破其產,人四竄避去,而鉉亦不復來吳。

  ○詩讖

  正統三年六月一日,予始入吳縣學為增廣生。是年開科取士,而吳學之得舉者三人:周郁為春秋魁第四名,張瓛第十一,施槃第十五。既而赴會試,槃作詩留別,其詞有曰:「紅雲紫霧三千里,黃卷青燈十二時。」又咏胡蜨云:「莫怪風前多落魄,三春應作探花郎。」己未,果狀元及第。